尔惟盐梅

[缜砚]射鹿帖[一]

总而言之:我诈尸了。

非原作背景,厕所文学,胡乱朝堂neta,官职混乱,不要深究。

没话说了。



一 金尘白马(一)

牡丹开放的时节,锋王殿下回了京。

锋王殿下是当今鳞王的三皇子,海境年轻的将军王,十六岁便被指派了守关裨将的职位,奔赴龙涎口。这些年来一阶一阶地加品,也挂了北中郎将的名,是手握小鱼符,前途无量的天潢王孙了。几年前鳞王更是加封亲王,赐下封号,足见恩宠之隆。

因着锋王殿下独一份的权力及恩宠,他成为为数不多特许在皇城天街跑马的人。今年正轮到他回京述职。海境的规矩是文武官员定期轮换,文职调去军中,武职回归北阙,于是许多人猜想锋王殿下今年会不会留在京中:毕竟他的年纪也渐大了,尝到兵权的甜头而不加收敛的话,便很容易生出些麻烦事端。况且贵族们都以为让他在朝廷上挫挫锋芒,不失为磨刀的良机。当然最终的决断,还是得看太微宫中的那位如何想。

虽则他的传闻如只鳞片爪,只有沙场点兵披星斩月,眉目锋锐体貌淹华一类的寥寥形容。但殿下既年轻,仪容又美好,便很适宜成为前途无量的婚嫁对象,这样一来,他今年的回京竟很为人所瞩了。

帝京五月,牡丹花儿开得泼天盖地,魏紫姚黄的,为贵族家的女儿们所爱。殿下今次只以皇子的仪仗回京,意在求快,裨将扬旗开路,而锋王殿下的白马毫不留情地掠过娇贵的花儿,留下熏风金尘一地。虽不爱惜牡丹,边关来归的殿下落在贵族女儿们眼中,倒也像牡丹一样可爱了。

巳时,锋王抵京,午时,锋王入宫,未来得及沐浴更衣,便下马朝鳞王寝宫谒见。鳞王早有吩咐赐锋王午宴,更让他的兄弟几个一同陪宴。只本朝东宫代鳞王出巡,赶不及回,便是京王殿下与霄王殿下侍座,早已等在门前。衣紫的贵人一把托住他的手臂:“缜弟久见,不必多礼。”

霄王亦含笑向锋王见礼:“三哥此前夺叛军之帅,捷报频传,小弟不及向三哥道贺,三哥不要怪罪。三哥久在边关,风刀霜剑,看着也清减了。”

这两人是留驻帝京的,京王不提,霄王却是一等一的心思玲珑,话中意思千回百转,远非锋王这种边关吃沙子的所能招架住的。锋王只好略一点头:“为国效力,不说辛苦。”

京王一向与霄王不对付,霄王与谁拉扯他都是看不惯的:“这不正要给缜弟贴贴膘么?我看别的殷勤就免了,关照缜弟的事父王正要做,用不着不入流的。缜弟且来,父王已等了一会了。”

霄王尴尬地笑笑,但显见是习惯了,并不很放在心上。他这种人,就算暗暗记住了什么,脸上也是绝不会露出半分端倪的。那张还算是清秀纤幼的脸上,早已是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成和隐忍。朝中便对他的面相颇有非议。一方面以为他城府过重,喜怒不形于色,必不甘于做池中物,要多加提防;另一方面似乎只是单纯以为这不是好事。若年轻人思虑过重,便很容易生发出萧索以至于腐朽的气息,把该有的青春与鲜妍抹煞了。

反观京王,比锋王与霄王都大上余岁,竟还保留着一股奇异的天真气息,并不很谙世事暗潮。这源于他尊贵的血统——他是元后所出,胞兄是当今东宫,因为甫出生便成了失恃的孩子,掖庭对他都很娇宠,没什么宫中的明争暗斗和朝堂党争纠缠他。

然而他的天真没有什么善良的成分,更像是幼稚的暴君大兴恶行,将恶毒的言语做利刃,还要看着流出的鲜艳赤血拍手叫好,咯咯直笑。

——而锋王相比之下,只是个父亲关心不足,母亲只求他平安,自小便不大会说话讨人欢心的小孩子罢了。

他三个一前一后进殿去,果然看见鳞王正隔着帷幕批折子。鳞王喜静,寝宫又阔大,便很自然地显出一种寂静和空旷来。书桌前站着一名穿水蓝银纹直裰的文官,弓身听候鳞王的调遣。锋王着意他的形容,发现这名文臣还年轻,只是面容很温顺,且总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惊慌不安,一点风吹草动就要惶然。三个亲王识趣地站到一边。

鳞王抬了抬眼,只随意地逡巡他们一圈,又将目光落到年轻的文臣身上:“本王以为这事由你来办是很轻易的。你与申玳瑁将军也相熟,总该很了解他的难为。北大营之前报上的粮草有两万零一十五斤,拨个六千斤过去想也很有余裕,他怎么和被啖了一块肉般呼天抢地的?叫你去问问明白,你也支支吾吾,说不上来。不将本王当傻子耍,你就该给本王一个交代。”

文臣很惶急地“啊”了一声:“陛下息怒,这……左将军相比也是有难处。北大营都是精兵,且他们是最先一批用上火器的,兵部几次找户部的人要修缮火器的钱,户部都压了下来……臣是浪辰台的,本不应多管闲事,只是我看左将军实在左右支绌……”

“本王同你说粮草,怎么又拐到火器上了?”鳞王眉心一突,“你现在替他说话,这理由可站不住脚。况且你怎么多管闲事了?你是浪辰台的人,眼睛更该盯得紧些!师相现下忙得很,这事不需和他说,午卿和申玳瑁将军亲自去同户部要修缮的钱——这不用本王教你了罢!午卿手脚本利索得很,近来怎地这样畏首畏尾?”

文臣听了,只恨不得把腰弓得更弯。鳞王把加了朱批的折子递给他,恨铁不成钢地道:“去罢!”

文臣便先朝鳞王告退,倒退着看见几位亲王时,又匆忙向他们行了礼。京王朝他略傲地一颔首,率先朝鳞王行礼:“父王,缜弟已平安归来了!”

锋王连忙上前一步,和霄王一起行了觐见陛下的礼节:“父王。”

鳞王从书桌后站起来,带着些锐利地审视自己的第三个孩子。他身上是绀紫色缀珠玉的华服,雪青绣银灰玄鹏翅纹的披风垂在地砖上,就像隔离他们之间的气氛化成了实体,密密地包裹住了尊贵的陛下。这种气氛是不存在于鳞王和京王之间的,君臣有别的气氛。锋王一瞬间被这种隔阂震慑住了。他情不自禁地再次跪下去:

“陛下!”

鳞王愣了一愣,摆了摆手。京王诧异地看着他,再次故技重施,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。

“何必这么生分?缜儿,几年不见,委屈你了。”

那种感觉非常突兀,但也非常短暂。锋王心下也诧异自己失礼的举动。皇子之中,鳞王并非最关心他,但依旧维持着一个严父的身份,而非君君臣臣,冷漠至极。鳞王在即位前,便是受君臣之礼束缚,致使与先王人情冷漠,两看生厌。鳞王对此深恶痛绝,因此对孩子总是刻意淡化他们之间的帝王家事。

——但那又是怎么回事?

鳞王吩咐他们把席面抬上来。说是赐宴,不过是家宴而已,且真正的接风宴要在锋王安顿好后再办。这顿饭颇为随便,清蔬小菜,怕锋王不惯油腥,几道菜都是特意用高汤熬的。鳞王先坐主位,几位亲王再依次落座。一顿饭间,不过是鳞王先问,几年沙场有何长进,锋王答了,受益匪浅;又问,与将军们相处得还好,尤其是蜃虹蜺将军,务要十二分学习,他是老将,锋王又答,不耻下问了;又问,见过你母妃了?锋王答,晚些时候,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再去见她,免得她担心,陪她吃完晚饭再走。鳞王便点了点头,停下筷子。接过茶来准备漱口。

只他握着茶盏,突然又问一句:“那么,想留在京中么?陪陪你母妃也是好的。”

京王啪地一声搁下筷子。

晚些时候,鳞王要继续批折子,便尽快散了午宴,让他们各自回去。京王的脸色不大好看,霄王却依旧是笑吟吟的,他那张孩子气的脸颊上显露出一种稚嫩的兴奋来。鳞王看着他们离开,没有说话。他转向了锋王。

他嘱咐道:“换身衣裳,先去见师相,他现在该在浪辰台。你甫回京中,对兵部的调动可能不大熟悉,去要一本名簿看看。早点去见你母妃,她真是有些寂寞了。”

锋王便短促地应了是,但并不动,依旧望着鳞王。

鳞王道:“你还有什么话要问?”

锋王说:“我的答案让父王失望了吗?”

他的问题问的直白,眼睛中也不加掩饰地透露出他的忐忑不安。鳞王看着他尚且年轻的孩子,忍不住地微笑了。那笑中参杂着一种对往事的追想与怀念,他感叹对方身为北冥氏的大胆:“别担心。你的回答在我的意料之中。”

如果说太微宫是帝国的心脏,那么浪辰台便是帝国的大脑。这座属于帝国首辅的宫阙,是鳞王专门下令起给如今的师相办公所用,代表了海境最高的荣宠。说是宫阙,其实主殿及后方的寝殿才为师相所用,其余的飞阁偏殿之类另有他用,究其原因,大概是因为浪辰台本就不仅是一座宫殿,更是一个机构——譬如鳞王早前召见的“午卿”,便是浪辰台的右文丞午砗磲,专司师相的调度支援。

在这里,朝廷所界定的官职在某种默许下被刻意模糊了。秘书郎可以是信使,校书郎可以是笔墨使。浪辰台是一个略微有些奇怪,但奇怪得很和谐的机构。

锋王——北冥缜让他身边的裨将去问浪辰台的官员讨兵部的名簿,而自己先去见师相。他同师相并没有深交,纯粹是以问候长辈的态度去面见他。他也不怎么来浪辰台,此时便有些好奇地打量两旁的建筑。浪辰台多建飞阁,楼台四周凿空,只用四根柱子挑起阁顶,形似水阁,而凿空的地方就以竹帘帷幔避风,也有风雅的,写绘了字画,作风屏挂在檐下。不过怕遮光,挂得不多。

飞阁之间有浮廊相连,不时有淡蓝色衫子的文官穿过,形制精致,廊下池旁又种牡丹,天色渐沉,薄红微云便十分好看。欲星移没在主殿办公,将文书都搬到了飞阁上,束起竹帘,将阁边牡丹花儿瞧得清楚。日落西山,欲星移让人端了茶炉来,朝北冥缜来的方向行礼。北冥缜疾步过去,拦住了他。

“师相折煞我了——我是小辈,师相请。”

欲星移便悠悠坐下来,泡茶给北冥缜。他一边用滚水烫杯,一边问:“殿下喝得惯天潢毓秀吧?”

北冥缜反而被他问的一愣:“我对这些少有了解,师相随意。”

欲星移便问他一些平常的事,大多鳞王都已问过了,北冥缜只好再答一遍。蜃虹蜺将军还好吧?答还好,欲星移便笑道:“我同他也是故交了,许久没见,不知故人近况如何。问的多了些。殿下勿怪。”

北冥缜说:“不会。”

欲星移轻撇一下他剔透的眼睛,对这个话题不再继续。北冥缜也无话可说。倘他的兄弟——北冥异和北冥华——霄王和京王——这两位在,或许能谈得行云流水,他没这天赋,不擅长侃侃而谈。他只好喝了杯茶,心中算计时间,觉得自己是时候告辞了。

“师相,那么我——”他没什么犹豫,开口道。但他被人打断了。

“臣猜王问过殿下那个问题了,臣也不愿讨人厌烦,可是有些问题,不得不问。”欲星移放下杯子,“殿下是怎么回答的?殿下想留在京中吗?”

啊——又来了。

其实北冥缜并没有他们想象中这么在意这个问题。其一,是去是留,并非他一人所能抉择。这可能只是试探,也可能是征询,但不会是让他决定。其二,他其实是不太擅长撒谎的。

虽是有些不孝了,北冥缜默然想,但他依旧开口:

“我说了——我想回边关。”

欲星移眼睫微动,最后却笑了出来:

“真是意料之中……只是殿下,臣还是得做一回恶人了。您想与不想——还不是这么快就能有定论的事。”

北冥缜尽力克制住自己的神情,但是脸上还是泄露了一点失望。虽然可以预想,但亲耳听到时,依旧没法保持绝对的平静…!但过早言之乃兵家大忌。他只好朝欲星移颔一颔首,打算告辞。对方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,这次也不再拦他,只是要起身相送。

“殿下风餐露宿,也该倦了,早些歇息吧。”欲星移送他,他忙让欲星移不用了,对方也没勉强。此时一名文官却急匆匆地从远处的浮廊上跑过来,脚步慌乱急重,人也喘得厉害:“师相——师相!”

北冥缜和欲星移同时回过头去。那文官看见北冥缜的脸,脚步顿时刹了一刹,差点跌跤。欲星移忙扶住他。北冥缜认出他就是午间那个被鳞王训斥的年轻文官。欲星移问:“右文丞怎么了?”

右文丞心慌意乱地抹了把嘴,犹豫地看看北冥缜,不大肯讲。欲星移不明就里,但还是鼓励他:“殿下是明达之人,不用慌,讲。”

“就,就是……”午砗磲惶然无措地说,“锋王殿下,您的裨将……和我们的一个校书郎打起来了!”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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