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题 1
今天不是个好日子，可是兰公主依旧要出嫁。
虽则封号为兰，总让人想到美好的香草，公主也并没有配得上封号的美貌。她长得纤弱而平常，容貌不如明珠，没有动人的光彩。比起兰芳，她更像河边的芦草。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规定公主必须倾国倾城，必须面如桃花。于是兰公主羞惭而心安理得地顶着平庸的面容，活在自己美丽矜贵的姐妹当中。
兰公主是十五岁嫁的人，要远远地嫁到良州去。丈夫她是不认识的，据说是苏家的郎君，今年刚加冠。反正一切由她哥哥做主就是了。她哥哥是如今的皇帝，父亲早死了。
按照规矩，她哥哥的妻子来帮她梳妆。妃嫔可以有很多位，妻子只能有一位。天下间单单称呼那一位为皇后，兰公主也单单称呼那一位为皇嫂的。皇后的封号为成。
成皇后与众不同，是个明艳的女人。她亲自为兰公主披上嫁衣，又给对方乌云般的鬓发缀上珠玉。这样兰公主就有一些动人了。但她总是羞惭的，羞惭胭脂太红，非她所能配上；羞惭玉石太润，自己蓬松的鬓角不能映衬这美丽。羞惭仿佛成为了她十五年来的习惯，时不时来上一下，方能于心无愧。
我们说到：她是要嫁去良州的。但现在还不急，因为成皇后和皇帝提议，说公主年纪这样的小，身体也不强壮，希望她在帝京完婚，让苏家的郎君从南地奔赴京中成婚。出于对妹妹的怜爱，皇帝很爽快地应承了。于是公主暂居在中宫的偏殿，等待大婚之日在文宫完礼。
“你是多么可爱呀。”成皇后帮她梳头时说，“却要早早地嫁到良州去，多么可惜！若是见到了良州的玉兰花，勿忘了我。”
“我怎么敢忘了皇嫂！”兰公主惶恐地说。她听见成皇后的轻笑了，“真希望我还能回到帝京……”
成皇后身边一位姓赵的女官走过来，手里捧着苏氏作为聘礼的发簪，在皇后身边跪下。
成皇后拈起那支发簪，手腕一转，将她埋进兰公主精巧的发髻中。
兰公主望着铜镜，几乎出了神。“这是谁呢？”面对着自己的面容，她不自知地呢喃。成皇后脸上带着诡谲神秘的笑容，不知是感到兰公主的天真可爱，还是嘲笑她的痴心妄想。突然地，她矜贵地抬起手，指腹拂过跪在地上的女官的面容。“容秀。”如同呼唤情人一般，她唤女官的名字，“良州是个好地方，你想要去吗？可是你从未出过帝京呢。”
那位赵氏的女官抬起眼睛，却灵活地摆脱了她的抚摸，向皇后稽首。“娘娘！”她毫不为所动，“您不会让我离开的，是吗？”
成皇后用袖子掩住嘴唇，咯咯地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