尔惟盐梅

【公孙剑/唐青团】马后桃花马前雪 上

威少的左右手互搏……

起因是二人相同的声音,加上唐青团传记里提过他“十三岁,游历秦川,遇小剑魔公孙剑,一番切磋仅输却半招,应下少年人赌约每年于此较武”,于是有了这篇。

唐青团的傀儡是照着画卷里那个黄衣姑娘写的,她的名字到底是桃枝还是莲蓬,我也搞不懂,照着桃枝写了。






他在那一瞬间,听见碎雪落下时极细微的簌簌声。一朵梅花挟着碎玉飞琼,从枝头悠扬如飞地飘落下来。

他闭上眼睛,想象着那朵花儿落下的样子。它是娇艳欲绽,还是凋红已残?它落下的时候,是翩然婉转,还是如一滴雨坠入湖中直白?

他甚至在眼前描摹出它舒然缠绵的弧线,优美款款,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。那个笑和落下的红花、飞舞的白雪一样,是个非常柔和、非常惬意的笑容,带有一点点少年轻狂的锐气,又带有一点点得悟意境的通透。他好像在冥想,又好像只是为了消磨时间,听着花朵的响动,便有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味道。

它落得比上一片雪花要慢,却比下一片雪花更快。然而飞雪不断,在这细雪纷飞的间隙,水泼不进针插不得,教人无从寻觅那其中的一点时机,旁人看来,只如红梅白雪,缴缠难解,落地无声,无从谈起谁先谁后。

然而当那梅花落地之时,倏忽一瞬、弹指刹那,他怀中长剑铿然出鞘。霎时间,剑光涌动,正如苍龙出水,一声清啸,天地铮鸣。与此同时,他身影骤动,未及教人看清,已平地掠出几丈远,惊起一片雪尘!

漫天雪霰之中,他的剑犹如寒星一道,璨光流溢,剑气挟惊天破海之势,飞射而出,却被一股极柔和、极圆融的内力吸引牵绊住了。那内力并非硬与他相抗,而是着意春风化雨,将他锐之又锐的剑气纠缠化解成绕指柔,这等巧力,不失为避其锋芒的好法子。然而高手过招,错眼而已,局势千变万化。剑气方至,剑锋如影随形,也已急到那人面前!忽觉招式一变,竟如女子素手柔柔拂过肩头落花,那股牵扯他剑气的内力轻轻一推,竟将他剑的来势生生推歪,虽只连半寸都不到,已够挣出一线生机,随即猛将内力一收,天青色的衣袖如云飞荡,漫卷过衣袍上一片锦绣,人已一纵退出四五十步,撤掌扬扇,但见来人如玉,身姿挺秀,一袭碧染般青衫鼓荡不休,含笑唤道:“公孙兄剑意之精进,当真不负小剑魔之名啊!”

公孙剑长笑一声,声如碎玉击冰,得意至极,更显清亮悦耳。他这儿不觉容得了对方一点喘息的片刻,便是给了,也不屑计较。当此之时,那青衣公子反而将脸一变,原是秀美柔和的颜色,转瞬收了笑容。下瞬间,公孙剑奇招又到。

他师承太白,剑术一道,天赋奇绝无双,但见他招式奇诡,将剑使得大开大阖,分明哪里都是破绽,若到局中,方知他剑气宏大,地网天罗,到了滴水不漏的境界,竟哪里都没有破绽!

那公子急掠向后,看似被他逼得节节败退,实则右手扇影已残,左手一扬,那锦织衣袖之中,竟是一副精钢打制、鲨鱼皮接合的唐门铁爪!铁爪锋利如刀,既出自唐门,他五指微微一蜷,寒光一闪,一架傀儡从他身后猛地窜出,身姿轻盈灵动,举手投足,四肢如常人般柔韧灵活,难以教人分辨真假。

她朝公孙剑扑去的同时,对方飞出的扇影袭向他的面门,配合傀儡射出的四支银镖,锐气如芒,打在如月光一抹寒锋上,叮当不休。那傀儡偏应变如电,下一秒重又卷来,扇子同她一进一退,借力打力,飞回青衣公子的掌中。

公孙剑心知唐门暗器招式,皆是敌手愈离得远,愈有机可使,若教他人近了身,反而势弱了。他微微一笑,知道今次是对方棋差一招,原想漏了他师门之中,曾有唐门旧人,自然是知己知彼,破招颇易的;然心中晓得对方的武功杂合百家,自成一脉,绝不可小觑,随即将笑一收,心中打定主意,猛地将剑往胸前一横!

那时间,清光四射,剑光寒凉,只见他纵身一跃,身姿如仙,白衣同白雪缴缠,竟避开正面同他过招的傀儡,从空中破,如一只寻准了目标的猎鹰,朝那抹青色急急冲下!

那人变了脸色,千钧一发之际,就算来得及将傀儡拉至近身处,又如何来得及应对?心念急转,他五指猛握,竟在瞬息间将傀儡收回身后,右手刷地展开扇面防他剑招,疾退几丈,汇全身内力于左手。

仅凭一掌一扇,他又本非耐力高深之人,如此以快打快过了几十招,早已脸色有变,涌上淡淡一抹潮红。公孙剑纵然百战,此时气息也微有不稳,却又不甘了了作结。再过几十招,吐息已乱,那扇子防得再百密无疏,终于叫他找到破绽!他挽剑如电,捉住万万分之一的那瞬息,赌自己的剑快,全身无任何防备,撕裂风雪,直直地朝对方前心射去!

对方亦电光石火之间,收扇如剑,朝他大穴点去。他二人皆是一赌,赌自己更快,剑更快,心也更快!

此招出尽,他们无一人动作,任凭打斗之时搅起的漫天风雪纠缠呼啸,从如怒的咆哮席卷、到萧萧的缠绵吹拂,最后慢慢地、慢慢地在空中浮游。雪白和碧青的衣袍在风中鼓动舒卷。

随着天地重归寂静,雪落簌簌,最后一片雪飘然落到地上。好像最开始,那朵梅花落到地上,极轻悄而极温柔的一声。

他们凝视着对方清澈的眼睛。公孙剑移开了停在他胸前,半寸不到的长剑;他移开了直指在公孙剑大穴前的折扇。

“……怎么样?”最终还是公孙剑先笑着问。

那青衣公子的脸色原本沉静如水,只是气息上稍有凌乱,看着他的笑容,自己绷不住,终究也笑了:“公孙兄,承让了。”

 

“三招。”

公孙剑抱着双臂,倚在一树瘦梅边。今年节气有变,花儿开得甚早,碎玉飞琼,乱红如雨,他在红梅白雪之中,看着那青衣的公子一丝不苟地整衣、束发,直到将过招时造成的那点狼藉收拾干净才算罢休,闲极无聊,不由得打了个哈欠。忽听那人背对着他,突兀地吐出一句话,不由一愣:“什么?”

“我说,我输了你三招。”那人略提高了声音,语调之间,颇有一丝技不如人的郁闷之感,“去年是半招,前年还只是一招。我并不疏于练武,看来是你剑境更高一层了。”

“是么?”公孙剑满不在乎地想一想,“一年不见,当不至此。况且去年你我比武,你用的还是剑呢。我想是你尚不熟悉唐门的机巧武功,我见过最快的唐门高手,对于傀儡的掌握程度,绝不会慢于一息。以你之姿,只在中上,并不精熟,自然也就无法发挥出十成的功力了。”

那青衣公子凝眉片刻,觉得他说得有理,眉心便也舒展开了。他既整理好了衣冠,重又恢复端庄知礼的贵公子模样,望向长天细云,轻叹一口气,学着公孙剑的样子,随意靠在梅边,裹着鲨鱼皮手套的手指百无聊赖地托着下颌。鲨鱼皮本就为当世稀罕之物,他做手套的那副漆黑如墨,光泽滑腻,更是无价的上品,衬得他面颊如玉,颜色如脂,谁看都晓得是精贵侍奉长大的。

公孙剑随口问道:“倒是忘了问你,今年怎的换了唐门的武功?你从前不曾练的。”

那青衣公子哈哈一笑,取扇在手,刷地一声打开扇面,缓缓摇动。

“我现今叫——唐青团。唐门青字辈的青,‘碎叶城西秋月团’的团。知道么?”他柔声道。

公孙剑将眼波一掠,悠悠地荡到他身上。

“我太白门下的唐林师叔,顿顿饭都无辣不欢;天峰盟的那位唐盟主,据说可以生嚼五颗花椒。”他嘲笑道,“你呢?上次煮了冰鱼来吃,你都嫌辣。”

唐青团知道他嘲笑自己不肯屈就,改换身份都扮得不像样子,不以为意。他信手一抓,铁爪上绑的傀儡丝银芒一闪,那具傀儡重又被他从身后拉出来了,同其他唐门弟子的傀儡一般,泥金玄铁涂油打作关节,傀儡丝牵引,行动无碍,一路袅袅婷婷地走到了公孙剑面前。唐青团这具傀儡做成少女形制,乌发丰盈,色如桃花,鹅黄色衣裙竟也是专门裁制,用料一看便知绝非尔尔。薄纱拂动,她站在公孙剑面前,螓首低垂的模样,倒真像个羞涩不胜的女儿家。

即使知道她并非生人,不会疼痛,也难谈冒犯,公孙剑连托起她头颅的动作都不由自主放得轻柔了。他就像初次对待一件名贵而脆弱的玉器或水精瓶子一样,慢慢地托起她的下颌,教那张秀美清丽的脸展现在他的面前。

“这女孩子芳名唤作桃枝。观其颜色,当得上一句芙蓉如面柳如眉,是不是?”唐青团得意道,“我于妆奁一道并不擅长,还是央了家母许久,才得她亲自提笔描眉,为女儿家添上秀雅风姿。女孩子总是不喜欢素的,我想是这样的。”

公孙剑听他说话,不由一笑。他平生与女儿家交游不多,秦川中的师姐妹们见惯风雪,也多不似南水女儿柔媚文秀,唯一一个会同他说话、会吵架、会拔剑、会叫他看自己发上花簪或是偷涂的唇上胭脂的女孩子,早已离他远去了。如今,唐青团对待这个傀儡的态度,几乎同当年他对江婉儿无所差别。然而江婉儿也曾是个活生生的人,桃枝却永远只能是个不曾拥有生命的傀儡。

“你对这桃枝姑娘,还真是痴心用尽。”他莞尔道,松开傀儡下颌,教他从善如流地收回去了,“不说了,照旧规矩,来者是客。牵马,我们下山喝酒去!”





评论(7)
热度(41)
  1.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尔惟盐梅 | Powered by LOFTER